2015年10月30日 星期五

《林中秘族》The People in the Trees

「當我發現自己的恐懼竟是如此卑微可悲,思考方式如此平庸軟弱,我心頭一震。」書中主角諾頓時刻帶著一種菁英主義的自負在檢視圍繞他身邊發生的事件,彷彿生來高人一等,但他不是,跟他的雙胞胎兄弟一樣,他出身自美國中西部鄉間小鎮,卻把平凡過活的父母斥為蠢笨。這種自負時常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也深深影響諾頓關於歐帕伊伏艾克族的研究。即使他偶有意識到他沒有比別人高出多少,甚至以心頭一震來形容,但仍依然故我。

前述的菁英主義發揮到極致,就是躲在科學家面具後頭,以研究之名揮舞著手杖,將一場探險旅程轉變為「他們真的是我毀掉的嗎?…我只是做了任何科學家都會做的事。」排除一個高度發展文明遇見一個原始文明各種無可避免的苦果:傳染病、物質蠱惑、強迫接受價值觀、物資掠奪等等。我似乎更不能接受諾頓等人將歐帕伊伏艾克族的那一群被稱為夢遊者的人帶走的行徑,當然這些人在當地是不受歡迎,而長久來看,其心智愈來愈退化也勢必影響生存。然而將人帶離居住地,當作研究對象限制行動,是已經將人視為物,或者說視為無物。如此傲慢,如此以為高人一等。終將付出代價的人還是自己,失蹤、自殺、判刑,作家對探險隊成員毫不客氣,一個一個遭遇了現世報。

文化相對論也是書中特意放入的課題。某一個文化的行為,不應藉由其他文化觀點來判斷,只能從該文化本身的標準及價值出發。文化並無優劣好壞。所以人類學家塔倫特和艾絲蜜在伊伏伊伏島從旁觀察,寫滿了筆記本但不介入。但對於名為「阿依納依納」的性啟蒙儀式,艾絲蜜就非常不能接受,她的反應是很可以理解的,因為牽涉到人對普世價值認同的想像。如同現在西方與中東兩種文明、基督教與回教兩種宗教的強烈碰撞,也是如此,影響層面從接收敘利亞難民到小學生午餐該不該提供豬肉以外的選擇,無一不是在衝撞,無一不是引起諸多紛擾。

伊伏伊伏島的景色,不禁讓人想起《少年Pi的奇幻漂流》裡的狐獴島。像是芒果味道的瑪納瑪果,會長成美麗蝴蝶的但不停地被拿來吃的胡諾諾蟲,溫馴不怕人的歐帕伊伏艾克海龜。像是註定消失的神話裡的動物,在人類的想像裡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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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30日 星期三

《狄更斯與祖德》Drood


現在的小孩還看《孤雛淚》嗎?小時候看過的人如我自己還記得狄更斯與其筆下維多利亞時期藏汙納垢的貧民窟裡的底層人們,聲嘶力竭地吶喊著生存但只是無聲?就像近年看到他的其餘中譯作品:《極地惡靈》與《山之魔》,2009年的丹.西蒙斯(Dan Simmons)將狄更斯植入背景裡,扭轉操作出一段獵奇的架空歷史。

且慢,背景?狄更斯不是主角嗎?事實上主述者是狄更斯的多年好友威爾基.柯林斯(William Wilkie Collins),在大文豪耀眼的光芒底下,柯林斯只能是陰影,冷眼看著狄更斯的一舉一動,評論著狄更斯的寫作與生活。而主角,是嫉妒、欺騙、偏執、妄想、憎惡、慾望。

故事的節奏與《極地惡靈》、《山之魔》同樣是疊磚堆砌著細節,一頁頁翻過,緩慢地在讀者心裡種下對書中角色無可磨滅的印象。躲藏在倫敦地底,揹著數百條人命的惡魔祖德,深陷的眼窩,磨尖了的牙齒,削去了鼻頭僅剩兩道裂縫的鼻子,皮膚蒼白可憎。每每從書中抬起頭來望向窗外,就回想起狄更斯顫抖的聲音說祖德漂浮在窗外盯著他的眼神。

祖德是幻象嗎,還是真實的存在?柯林斯跟著狄更斯的腳步追尋著祖德,渴求少女的愛情,追逐偉大小說家的頭銜與財富,像是竭盡氣力的模仿著狄更斯,拼了命邁開步伐卻遠遠落後,漸漸陷入無可自拔的瘋狂。而那些在小說家瀕臨崩潰之際不幸出現在現場的人們,是真的成了謀殺的祭品,還是一切都是小說家腦內劇場的幻想?答案似乎是永遠無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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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7月5日 星期日

《莫里亞蒂的算計》Moriarty

新福爾摩斯系列的第二集,有別於前作《絲之屋》是以華生的回憶倒敘,《莫里亞蒂的算計》故事則是緊接續在我們熟悉的福爾摩斯系列作《最後一案》的情節後展開。主述者也不是華生,是紐約平克頓偵探社的探員切斯,抽絲剝繭解謎的不是福爾摩斯,而是英國警官瓊斯。這兩者的組合猶如是福爾摩斯與華生的第二代。

故事的重點圍繞在福爾摩斯的死敵莫里亞蒂身上,如何與從美國來的戴佛勒克斯的犯罪集團周旋,爭奪英國黑社會的地盤。安東尼‧赫洛維茲(Anthony Horowitz)的續寫彷彿是在繼續建構福爾摩斯的世界,1891年的倫敦、皇家咖啡館、蘇格蘭警場、波士頓人俱樂部、錢瑟利巷。

割喉、勒頸,我懷疑原本福爾摩斯系列是否有如此暴力血腥?還是三十年前我看到的是兒童版?從第一人稱跳到類後設小說般的轉折猜想也不是柯南道爾那時代流行的寫作方法,因此結局也更加出乎讀者的意料。即便如此,主角們仍然讓人認同,為其遭遇捏一把冷汗,一路目不轉睛地翻頁下去。不僅因為它是福爾摩斯的同人誌,也因為它是如此引人入勝地好讀。

回想我曾嘗試多年後再次讀亞森羅蘋,卻有種回不去了的感覺,也許我已不再習慣老派的書寫,也許已沒有年少時的專注力。續寫的新福爾摩斯系列讓我得以重溫福爾摩斯的魅力,卻又是全新的故事劇情。我仍然期待下一集裡是福爾摩斯歷劫歸來後能再度與華生攜手合作,繼續貝克街221號B的傳奇。繼續聽到福爾摩斯說:「華生,你突破盲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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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25日 星期四

《咖啡師》Barista

「咖啡要黑,像魔鬼一樣黑;咖啡要熱,像地獄的火一樣熱;咖啡要甜,像天使的笑容一樣甜。」上一代長輩深夜泡上一大杯雀巢即溶咖啡以佐案頭山水時這麼說。輪到我們創造自己的咖啡風景時,則是每天早晨一杯摩卡壺煮的濃縮加奶,時間要是夠就換手沖。

即使已經進入第三波咖啡浪潮十數年了,世界各地微氣候微批次的咖啡豆在台灣都喝得到。但不可諱言地是日本的咖啡文化仍然深深影響台灣,猶記得第一次看到咖啡液咻地上升到HARIO虹吸上壺,那種哇的驚異感。義大利更不用說了,espresso、latte、cappuccino等等詞彙連小朋友都琅琅上口得很。這也是我看到《咖啡師》的設定,主角是一個在義大利成長的日本人回到故鄉去工作,不禁開始期盼日義撞擊會冒出甚麼樣的火花。

故事始於香樹在羅馬一間小咖啡館站吧檯,高超的咖啡手藝收服不少奧客(誤)。這裡香樹除了透露出是追隨母親的腳步來到義大利從事咖啡工作,也表示他已跑遍義大利南北,可是哎哎哎怎麼交代一下就沒了,如果能把北義南義不同風格的淺深烘焙在漫畫裡還原呈現,就更能顯示流浪咖啡師的深度。

待到香樹應知名企業聘到日本分店,發覺自己居然變成了實習生,喂喂喂,這甚麼奇妙的安排?雖說空降部隊本來就不該一開始就拿到首席咖啡師職位,不然公司自己一套咖啡訓練是假的嗎?但是一個已可獨當一面的咖啡師一下變成實習生,連咖啡都摸不到,總公司是有甚麼陰謀嗎?但是當實習生出手解救不知如何是好的店長,的確是讓人有種黑馬的快感。

後面為了爭取站吧檯的機會,藉著WBCC的選手權爭奪,香樹對上首席咖啡師前田之戰正要開打。這部分除了社內的職位之戰,其實我也很期待WBCC在漫畫裡如何呈現,WBCC並非只是咖啡師在吧檯或機器的表現,咖啡師往往要展開一趟咖啡豆追尋之旅,到產地與莊園主合作討論確認想要的風味與後製方法,再經過烘焙杯測,才能呈現出咖啡師個人的咖啡美學。

這才第一集而已,香樹的義大利咖啡會在日本產生甚麼效應還未知,我還想看到香樹到日本各地名店去交流啊!東京!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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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31日 星期日

《人質之子》The Good Son

的確是一本出乎意料深度廣度兼具的小說,不單講營救人質與恐怖分子對抗的戲碼,而是擴及東西方扞格不入的世俗價值與宗教信仰。事實上我沒有料到作家會把這些看似嚴肅的議題,以毫不枯燥的方式偷渡在書裡,同時間仍緊扣讀者的心弦,心繫主人翁安危。成就出一本深入淺出,不只是重劇情的通俗小說,也是高舉歷史與哲學的文學作品。

講到美國如何將手伸入巴基斯坦,想到《我在伊朗長大》(Persepolis)裡述說美國也曾在數十年間佔領伊朗、流放國王、發動政變,為自身利益伸手沒停過。又不禁想到台灣因為美援大力推動麵食,並且黃小玉都以美國輸入為大宗,自此台灣人嗜食麵包,但台灣小麥卻一蹶不振。美國在近代對世界的影響實在是太過深遠。

仔細地瞧這些設定,亟待營救的母親索妮雅,一名西方人,救人的兒子提歐,卻是一名巴基斯坦人。再再與既有印象相違,不再是中東臉孔就是壞人,挑戰讀者的思索。從索尼雅眼裡看來,就算是壞人,這些聖戰士,也非都是十惡不赦之徒。

支線國安局的核彈危機,窺看整個決策過程卻像是特意諷刺美國的官僚系統,其實在人的組織裡不都是這樣嗎?有人想一戰成名,有人坐看好戲。而錯誤的情報導出錯誤的決策。

故事到最後研討會沒來得及開完啊!感覺好可惜,並不是我太獵奇,想看接下來哪個角色被爆頭,而是我真心想多了解作家藉由與會成員的口中引導出的各種觀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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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8日 星期五

《闇影少女:重生》One Kick

如果,那一天,六歲的小踢沒有跑出門去追狗,或是一看追不著就先返家,後來是否就不一樣?身為父母內心最深最深的夢靨就不會發生,小踢不會就這樣不見了,但如果仍只是如果,時光不會倒流。若干年後,待失蹤的人跟焦急等待的人都不再心存期待,孩子卻回來了。一切也都變了,父母離異,手足隔閡,孩子的內心無人能近。

唐傳奇《聶隱娘》是這樣的,隱娘十歲被一尼姑於夜裡偷去,教成武功於五年後送回,父親問她都在做甚麼,回說學習殺有罪之人,自此隱娘每夜外出,父不敢過問。我原以為,《闇影少女:重生》也會是這樣,成人後的小踢正氣凜然地運用一身絕技挺身對抗邪惡。或是如瑞典作家拉森在遺作《千禧年三部曲》中,讓莎蘭德為所有受虐女子一吐怨怒。但在閱讀當中,我並沒有正義得償的快感,浮上心頭的多是不捨,甚至常常得因情緒滅頂,需放下書來等待回神。

情緒是複雜的,有時幾是帶著歉意往下讀去,劫難餘生的小踢即使長大了,依然走不出那個被重重傷害過的六歲孩子,而我則像是狗仔般繼續窺視著她那被公眾檢閱的生活。有時是哀傷的,看著小踢總是處於防衛狀態、容易憤怒、很難相信或親近別人,可怕的回憶以惡夢形式出現,種種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跡象,擠壓著小踢與讀者。有時是難解的,當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影響著小踢的決定,無法理解之餘只能去接受,也更加深刻劃了小踢靈魂的支離破碎。有時是嫌惡的,看著裡面的惡人沒有人性的作為與毫不在乎的言語。

終究是獲得了正義,這趟傷痕累累的追捕,殺了惡人,不僅是復仇,更為了救孩子。事件平復但仍生出許多謎團待解,包括那個同樣有過苦難與後悔,知道如何鼓動小踢一起調查兒童綁架案的畢夏普。

背景細節描述恰到好處,不過份巨細靡遺。角色隨著故事進展愈形具體,情節緊湊不拖泥帶水。續集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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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15日 星期三

《亞特蘭提斯.基因》The Atlantis Gene


與其說是驚悚奇情動作小說,不如說是超展開的剝削電影來得形容貼切。

動得太快了,我想。開頭連串的爆炸打鬥綁架,像是縮時攝影在腦子裡上演。在本書第一部,男女主角大衛與凱特分別被捲入幼童綁架與情報機構滲透攻擊的案件,不由自主的兩人像是傀儡般被操弄在邪惡集團與神秘線人的對弈之下,拼命與不可能的任務搏鬥。過於快速的情節,來不及讓讀者與主角培養感情。恐怖生化武器大鐘的實驗場面人體融化,直有種觀看B級片的趣味。

到了第二部,兩人因緣際會得到一本手帳,是一戰軍官派崔克記述他戰後生還,如何加入神秘組織印瑪里,並為其挖掘出大鐘,成為千年來研究亞特蘭提斯的重大突破。兩人邊逃亡邊閱讀,時間在現在與過去中切換,視角在第一人稱與全知觀點間交錯。派崔克對妻女的深情,對印瑪里的憤恨與矛盾,角色與情節在此開始有了支撐,立體了起來,為何獨獨是大衛與凱特被捲入渾水也有了解釋。

第三部就是科幻大混戰了,流感瘟疫、時間旅行、瞬間傳送、亞特蘭提斯人,好似作家意圖把所有想得到的科幻設定都編進來,竟也無違和感,到了書末反漸進醞釀出要來個時空大轉換的氛圍。

作家的處女作,細節不臻完美,甚至跳躍。乍看有詹姆士.羅林斯的影子,但漸漸發展出一套風格,簡言之,進來就是看爽的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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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9日 星期四

《忘憂地》Joyland


台北突然下起大雨,帶上書衝進捷運,向外望去,密閉車廂內的熱度讓半空中的捷運車窗蒙上一層霧氣,窗上映著是外面雨天街景的燈光失焦成一抹抹鮮紅亮白,車頭的大片壓克力窗前則是漆黑一片,看不見下方軌道或兩旁水泥房子,彷彿車子就這樣在空中漂浮前進,駛進心裡的究竟是過去或是未來?我不知道。

「不要輕易打開這本書--樂音響起,時光倒流記憶將瞬時洶湧,世界還是世界,我們卻不再是我們……」樂評作家馬世芳在《昨日書》裡是這樣在提醒,過去一旦貿然翻開,迎面撲襲的感覺不會空洞,實在湧現的記憶幾可觸摸。史蒂芬.金的《忘憂地》帶我們同步回到年輕胸腔裡無畏的心跳,也重新憶起一個老練的說故事者迷人的口條節奏。

《忘憂地》裡,當2012年的瓊斯在夜裡回憶起,他清楚切確地知道在平淡一生中,唯一的不平凡就是這段1973到74年間發生的事,也明瞭在有限生命裡人的相遇只是一瞬。然而對1973年當時21歲的瓊斯而言,下一秒是惶惶不可知,能夠抓緊的就是最近距離的打工戀愛與朋友。鬼魂與邪惡連環殺手甚麼的,只是滿足好奇心探索的標的物,就像對向迎面駛來的車燈刺進了眼,在接近時讓心跳多跳一拍而已。他不知道世界會分崩離析,這樣念頭從來沒出現過。他沒想過車子也是會出軌,也從沒想過要保護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瞪著該交錯的來車撞了上來。

對我而言,瓊斯他說的是年少幻想中的英雄,一種啟發與想往。是在某個時刻只要多一點行動,就能成為在危急時伸出的那隻手。
他說的也是一生就這一次的浪漫,現實是平淡的。

我也許會想方設法要窮析文本,從性事啟蒙,愛情幻滅,以及主角不再做些安撫自己無意義的小動作,歸結出這是本成長小說。或是從犯罪追查,發掘出潛藏人心底層的險惡與良善,說這是本懸疑小說。抑或是從遊樂園的鬼魂與金老最愛的靈力來說這是本恐怖小說。但不管是不是金迷,對讀者而言,這是本好看的小說已足矣。

《忘憂地》試讀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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